十万伏特儿春梦

【枭羽】一个陌生旅人的故事

  *战后精神创伤

  *不伟大,甚至不整洁,自行避雷

  

  

  战后三年一个春天的傍晚,我在宴会厅外捡到一个人。他半跪在地上干呕,把自己缩进灌木丛的阴影里。晚风还不错,窗子里传来欢笑和酒杯摇晃的声音。他看见我的身影,从痛苦的边隙里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去浓烈地喘息着。

  “不冷吗?”他问我。

  “相反,我感觉燥热的很。”我实话实说。他一定是看见了我大敞的领口以及短上衣下露出的半截腰。他们喜欢我深色的皮肤和比本地人更加流畅漂亮的线条。我喝的有点醉,胸口微微发烫。

  “不喜欢这场宴会?”我审视着他一路系到最上一颗的扣子和外套下露出的衬衫袖口。

  “我不会喝酒。”他低声回答,然后飞快低下头,狼狈不堪地呕出些泡沫。

  我蹲下来,试图看清他的面孔。他有一头红发,面容年轻而冷峻,而实际年龄明显远不止此。

  “可是你在酒桌上十分焦躁不安。”我戳穿他的一部分谎言。他不够快乐,这是我不喜欢看到的,我不允许客人无法加入我打造的狂欢氛围。在人们能听到的所有传言里,猫尾酒馆诨名骑兵队长的浪荡公子是蒙德城火力最猛的马术高手,言语含有致幻剂的应召骑士,你所能知道的最接近酒神的化身。

  我贴近他的身体,拉起他的手贴在我裸露的胸膛上。而他甚至还带着手套,于是我看着他的脸,用牙齿帮他脱掉。

  他猛然收回手,因为剧烈呕吐带有雾气的红色眼珠发出气喘吁吁的震惊和愤怒,这比那些污言秽语的人更让我感到侮辱。

  “抱歉,”他气息奄奄,“我不太习惯。”

  “不习惯什么?基/佬还是婊/子?”我毫不留情。他的眼睛暗下去。这无疑是一个古怪的人,古板严肃,孤身参加聚会,一言不发地给自己接连灌下烈酒。这当中最古怪的是他的眼神,其他人见到狂欢之神没有理由以放纵加入朝拜,他们的眼神多半想从我身上带走什么东西。而他不一样。

  蒙德人,贵族,有一座酒庄,战时上过前线,蒙尘的疲惫眼神,这是朋友对他的介绍。于是我立马知道他需要什么。

  “我让你想起什么了,迪卢克老爷?”我把手套还给他。

  他讶异地看了我一眼,终于露出了一点令人愉快的情绪。我的工作之一是倾听故事,在过去的这几年,大量带着故事的人被创造,他们所讲的东西或许很琐碎,或许和我听过的更多相比不值一提,我尽量以无边的耐心宽容这些可怜人的一切。

  “叫我迪卢克就可以。”他接过手套,直接放进怀里。

  “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地方,躺在路灯下可不像话。”我说,“无论是做什么。”

  他有些踉跄地站起来:“的确。”他有结实的胳臂与修长有力的身形,在现在的世界里,这些已经通通失去用武之地,反而成为他虚弱状况的负担。

  我有点担心:“喂,你要不然还是去睡一觉,我的朋友在出租一些不错的房间。”

  他摇摇头。“你所鼓吹的酒精的魔力是否真实?”

  我说:“显然是这样的。”

  他长出了一口气:“那么跟你走吧。”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迪卢克坐下来,用手撑住额头。他显然是一位极端冷静克制的人,或许生命力已经终结在三年前的春天,得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打开自己的话匣。

  “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他问。

  我在他的嘴唇前摇摇手指:“你弄颠倒了,先生。你需要向我倾诉。”

  这对迪卢克显然是个困难的要求,他明显地不擅长讲故事,并且尽力使用平淡干瘪的词汇和代称撇清这些故事与自己的关系。

  “大约在十六年前,战争还没开始。”

  

  「以下的叙述皆为我所聆听到的——包括话里以及话外,为了维护迪卢克的意愿,我们尽量使用客观的视角和口吻。」

  

  晨曦酒庄坐落在蒙德郊外,蒙德并不缺少这样的美酒生产基地,但莱艮芬德家的财富显然来自禀赋的天才和勤奋。迪卢克•莱艮芬德在生命的前几年接受了正统的贵族教育,包括如何战斗,交际,学习以及控制情感。

  在他十二岁的一个下午,独自坐在葡萄架下读诗集的迪卢克•莱艮芬德发现了一个闯入庄园的男孩,他有闪亮的眼睛,长发束在脑后,正在藤野间捕捉一只有着巨大眼斑的蛱蝶。迪卢克认为这项举动具有非凡的象征意义,于是站起来驱赶他。

  他问:喂,你为什么闯进来?

  男孩没有空看他:我在抓蝴蝶。

  迪卢克:这是我家的院子。

  男孩:可这不是你家的蝴蝶。

  后来他们打了一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迪卢克比这个自称凯亚•亚尔伯里奇的男孩年长几岁,所以总是在战争中压制住他。莱艮芬德老爷很喜欢这个有活力的男孩,因为他不像自己的儿子一样总保持着绝对的正直。

  在一个下午,两个男孩相约前往森林探险,迪卢克带着他的木剑,而凯亚除了牙齿没有任何武器。下起大雨后,暴涨的河流截断了他们回家的方向。他们被雨淋透了,潮湿而寒冷,缺少食物和热源,挤在一个树洞里。凯亚明显感到害怕了,他看不清夜雨中的任何东西。

  我们会死掉吗?他问迪卢克。

  不会。后者只能这么回答。

  我们是朋友,他想了想加上一句,朋友至少可以一起死掉。

  凯亚觉得这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更用力地抱紧他的朋友。就在这时,雨幕中传来手电筒的灯光,紧跟着是呼唤他们的名字,大人们来了。

  

  

  「“不错的开头”,我说,“我会为这个故事贡献情感——显然,你接下来的故事和这个男孩有关。”

  迪卢克没有说话。他脱下外套,挽起袖子又坐在我的面前。我看清了他结实手臂上纵横的、隆起的伤疤。

  “需不需要加点冰块?”我问。

  他拒绝了我,只是垂眸看着杯中的倒影。

  “你有很不错的倾听技巧。”」

  

  战争的火焰在它还没爆炸前就点燃。首先是一些遥远的刺杀案件,接着是大量的阴谋论,间谍故事、冲突和驱逐。这些事情就像水面上的涟漪,等到足够多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暴雨已至。

  暴雨袭击到蒙德偏远的郊外时,凯亚鲜血淋漓地在晨曦酒庄的院子里被发现,他的父母死了,同时离开的还有他的一只眼睛。

  迪卢克在酒庄的仓库里找到他。葡萄发酵的烂熟气息把男孩包围。凯亚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歪着头看他——他还不太习惯带着眼罩。

  仓库被灰尘占领,凯亚坐在几只废弃的酒桶上。他已经换上了迪卢克的衬衫和短裤,尺寸有点大,四肢和躯干在其中显得伶仃。他的那只好眼下还有泪痕,另一只眼罩下流出来的却是血,那让迪卢克心惊。

  他走过去,慌乱地用手指帮他擦泪痕。凯亚那只好眼直愣愣地看着他,所幸眼泪好像已经流干了。凯亚终于说话:

  我没有家了。

  我可以成为你的兄弟。迪卢克向前走了一步。

  迪卢克只剩下用力地拥抱他:

  凯亚•亚尔伯里奇,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兄弟,我们共享身份,财富和荣誉,永不分离。

  

  「“宣誓词不赖,有很多传奇小说的影子——所以是我的眼罩让你想起他了。”我猜测。

  迪卢克不置可否。

  “人总是会因为一些相似的特征产生不恰当的情感紊乱,这是很正常的。”我安慰他,“反正今晚的我可以是任何人,今夜之后任何人都可以是我。”

  说完,我又把衬衫的扣子解到底。迪卢克依旧握着杯子,神情平静。

  “你要看看我的眼罩吗?”我有些不服气。

  “你会摘下来吗?”他平静地问我。

  “好吧,你赢了。”我示意他接着讲。

  “在那之前,我想再来一杯酒。”迪卢克提出这个于他来说十分罕见的要求。

  十分钟后,他的要求得到了满足。我为他点了一杯酒馆菜单上口感最甜的酒——鉴于他之前宴席上的表现。迪卢克接过来尝了一口,随后皱起眉头。」

  

  战争爆发的时候迪卢克二十岁,他是冷兵器的行家,射击技术也算精湛。他们的父亲已经在三年前死于冲突,留下兄弟二人在空荡的庄园。凯亚成为了他的手下,他灵活,狡猾,面孔多变,经常以轻松健谈的风格游走在长官们的漩涡间。姑娘们很喜爱他。

  迪卢克和他的义弟第一次以战友关系正式合作是在酒吧里,由凯亚来扮演侍应生。迪卢克从他手持的托盘里拿走目标的方位信息,大臣身边的便衣警卫看过来时,凯亚突然低头就着他的手喝完杯中酒,他把调情的动作扮演的如此自然,旁人立刻相信了他们不可告人的关系。

  迪卢克尽量把表情放的轻松,凯亚从酒杯上抬起头,轻悄悄凑到他耳边说:

  替你喝了,下一杯是你的特供葡萄汁,不用谢。

  财政大臣被一枪击毙。他们互相掩护着从火光和冷箭中离开,迪卢克在夜风中奔跑,感觉到肺部的灼烧。周边的街道在飞速地逝去,他听见凯亚的喘息声,渐渐地,后者逐渐跟不上他的步伐。

  “你吓傻了吗?”迪卢克打开车门,低声骂道。

  “傻逼,”凯亚咬牙切齿地钻进副驾,迪卢克看见他捂着腹部的手指下渗出鲜血,“我中招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在他的生命中被极大地压缩,或者说,迪卢克有意在回避这一段极端紧张的记忆。很长一段时间后,当他在前线和士兵们一样每人一天领一块黑面包的时候仍然会想起火光、血色的雾气以及凯亚抬头看他那个促狭的眼神,它们支撑着他在尘烟中继续直视前方。

  别紧张,我们是战友。在充作医院的教堂里说,兼任治疗的牧师和修女在大声叫喊什么,迪卢克只能听清凯亚游丝一样的声音,竟然还带笑。

  兄弟不会抛下另一个独自离开。

  

  「迪卢克抬起一只手捏了捏眉心。我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尝试着联想他和义弟在酒吧大杀四方的样子。你在这座城市见到的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都有可能有着癫狂而嘹亮的过往,这并不奇怪,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成为酒神的信徒。他们的生命被尘封在那些时刻,仿佛一辈子只是为了换取那几个瞬间。

  我想我已经大概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所以他最后不幸死掉了吗?”

  我的用语并不尊敬,但是显然迪卢克不在意这些。

  “我没法回答你。”他沉闷地说,随后皱起眉头又灌了一大口。“这不是结局。现在,作为交换,我可以先问一些关于你的问题吗?”

  “当然。”我习惯对付这种询问。

  “你是怎么成为现在这样的?”

  “先生,你的问题十分模糊,你指什么?身份,个性,职业——如果你把它叫做职业的话。”

  这个反问显然困扰了迪卢克,他又喝了一口酒,酒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我换一种问法,有关你近几年的经历与故事,我知道的,你会有不少类似的故事来表达与我这种客人的共情。”

  “你很清醒,”我毫不掩饰言语里的揶揄,“但是很抱歉,如果对其他人,我有一箩筐的故事,你可以用它们拼凑出任何人的人生。但是对于你,我不想说那些胡话。”

  迪卢克沉默地盯着我的眼睛,他已经醉了,只是还没有表现在脸色上。

  “实话告诉你,我并没有任何——甚至我自己的真实的那个故事,也没有。我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可怜人,从战争的废墟里醒来,但是伤到了脑子。”我指了指自己的头,试图把这件事说的轻松一点,“我记忆里第一个清晰的场面是胜利后的街道,所有你能想到的欢笑面孔出现在一起,其中当然也包含一些哭泣的。孩子们在跳舞,中年人互相拍手道贺,姑娘和青年军官在街头接吻——这就是我看到的。我走出来,想着我需要找一件让别人和自己都加入狂欢的事情来做,如果谁还敢不开心,我就让他吃苦头。”

  迪卢克沉思了有一会,又问:

  “你的诨号——骑兵队长,这是怎么来的?”

  我哈哈大笑起来:“哦,老兄,你不会想知道那个的,如果真的好奇,不如来试试?”

  他的脸色不一会变得铁青,这正中我的下怀。我笑了有一会,然后问他感觉轻松点了吗。

  “我们继续吧。”他说。 」

  

  

  迪卢克在战争期间短暂地回到自己的家乡呆了一阵,为了配合调查。总部认为他和一些情报泄露事件可能关系重大,迪卢克并没有做过那些事情,所以他毫无负担地回到蒙德城。他的义弟那时正在因为旧伤复发在家中休养——迪卢克常常为此事愧疚,他认为是他的疏忽使兄弟受伤。凯亚大方地与他分享森林里打到的的野兔。

  你在前线过的很糟糕。凯亚根据他的体形评论道,随后又去查看迪卢克肩膀上添的新伤疤。

  嚯,如此勋章,他咋舌,活着回来和我抢饭吃很不容易吧。

  女仆长站出来表示莱艮芬德家还没有那样贫困,而且明显是凯亚少爷更清减了一些,夜里常常能听到他翻来覆去的声音。

  迪卢克于是咽下了他和小队被围困大半个月没有物资的经历。他舒舒服服地接受了义弟的分享,睡了个好觉,然后等待接受调查。

  审讯官首先问了一些问题,迪卢克一无所知,于是他如实回答,紧接着,审讯官提问道:

  现在在蒙德城休养的校官凯亚与你的关系是?

  迪卢克感觉有些怪异:我们是兄弟,义兄弟。

  审讯官:你们建立这一关系的时间和地点是?

  迪卢克:询问这些的必要性是什么?

  审讯官:你只需要回答你知道的。

  迪卢克于是照答。审讯官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这样的:你听没听说过代号为“孔雀”的敌方间谍?

  迪卢克:没有。

  然后他被放回家,在餐桌上与凯亚诉说了这一段经历,一周后,迪卢克回到前线。

  

  「“所以你的义兄弟没有问题。”我试探地说。

  “不,你应该能想到,那样我不会这样讲这个故事。”他喝的太快,酒液已经见底,酒杯中只有冰块在摇晃,切面折射出灯光和他暗红色的眼眸。 」

  

  凯亚是在一次针对他的圈套里暴露的,一个带来一次胜利的圈套。在闹剧的结尾,长官安排迪卢克跟随处决这只轻盈灵巧的孔雀,这是对他最恰当的处罚。

  行动并不顺利,原因是多方面的。迪卢克打伤了凯亚的腿,他的手臂骨折了,以一个可笑的姿势抬在身前。凯亚站在藏身处的窗台前,像一只随时可以落下去的鸟,一种沉重而生满锈斑的金属气味弥漫在他们鼻腔里。

  你还有机会得救,迪卢克说。

  我没有了,孔雀回答。

  迪卢克试图看清对方的表情,悔恨、憎恶、恼怒,但是都没有,凯亚站在那里,表情平静而嘲讽,但似乎又不是如此单纯。迪卢克头一次从中敏锐地辨别出含量极少的哀伤,来自他的朋友,兄弟,战友,敌人。

  你不想解释任何事情吗?迪卢克试图挽回。

  “孔雀”是我父亲的代号,他带我来到蒙德就是为了进行间谍的事业,对方回答,我是他培养的,尽管只在童年的短暂记忆中。

  他成功把迪卢克激怒了,如果不是队友的暗示和阻拦,他几乎要冲上去把凯亚按在地上。

  那我算什么?他问,我父亲算什么?

  我对不起很多人,孔雀叹气说,为了不辜负我的离开,你得好好活下去。

  然后他从二楼跳了下去,接着是密集的火光打在墙壁上,附近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我意识到,我不可能从这段描述里得到更多鲜活的信息,迪卢克是以油墨的形式储存这段经历的,如此,平淡的就不是故事而是回忆。我试图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于是我问:

  “他为什么选择背叛,据我所见,遥远的血缘在庞大的世界面前一无是处。”

  迪卢克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后来他留下的信件被破译,他们用他最亲近的人威胁他。”

  “那无疑是你。”我唏嘘。

  “我不知道。”迪卢克仰头,把融化的冰块一饮而尽。

  “后来呢?”

  “据说有人在前线见到一个戴眼罩的人,他身上没有所属标志,救了一个濒死士兵,留下食物和水,然后消失了。我没有尝试继续询问。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他受了严重的伤,又从二楼跳下去。”

  “可能已经死了吧。”他看着我,神色晦暗地说。

  “你恨他吗?”我观察着他的表情,灯光在他脸上打下漂亮的阴影。

  “我不知道。”迪卢克脸色依然苍白,但是我知道他已经失去神智。

  我突然生出一种无端的同情和怜惜,这样的词汇可以大把地送给路过的人,但是迪卢克老爷和他的故事令我感到无端的哀伤。他与这个世界令人欣慰的联系已经全部被斩断,以一种不太温和的形式。我无法辨别我心中巨大哀伤的来处,它几乎将我吞没。

  我已有的东西没有任何可以给到他,包括快乐。

  “忘记这些吧。”我还是尝试着说,“坐在你面前的是蒙德城最伟大的狂欢因子,我横扫一切愁苦,让我给你快乐。”

  “你自己也不快乐。”他看着我,缓慢地摇摇头。

  “那我该怎样怀抱你呢?”我看着他红色的发丝,眼角的褶皱和苍白的嘴唇,“我该怎样帮助我们呢?”

  我贴到他的身边,重复着几个小时前被拒绝的动作,他的手心贴在我裸露的胸膛上,是滚烫的。

  “我可以成为你的爱人。”我贴在他耳边说话,指引他手的方向,“哪怕在你幻想的这一小会时间。”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我从未在一个人脸上见到这样震颤人心的笑容,他笑着看我,眼里泪光闪烁。  

  

  

  

  fin.

  部分灵感来自《间谍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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